王杰希料到他会这么问，他既然开口提这件事，也是早就准备好了腹稿。这一天一夜他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个。提得多了，叶修必然起疑，他倒是可以把所以事情和盘托出，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在意一叶之秋？他想过无数的理由，好像每一个都很有说服力，却又总是欠着点儿什么。也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最简单最直接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个人吸引着他。
不管为什么，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哪怕说他们根本算不上认识，甚至只在游戏里见过一面，但吸引就是吸引，完全没有办法否认。
这样的感觉他并不打算解释给任何人听，告诉别人他因为这种莫可名状的吸引追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从一个游戏跑来了另一个游戏，每天上线看到那个名字安安稳稳地躺在好友列表里，不管对方在不在线都感到安心……自己都觉得神经病，是能说给谁听？
对象是叶修，他就更不愿意了。如果说看到“一叶之秋”几个字会让他觉得安心，那么看到“君莫笑”三个字感到的则是开心。跟叶修混在一块儿，不管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开始的时候还经常意识到君莫笑可能是一叶之秋的朋友，到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主动产生这种意识。
叶修就是叶修，不管他的朋友是谁，不管他的兄弟是谁，他都是王杰希真心想结交的人。这份心情应该是纯粹的，不用跟任何其他人其他事混杂在一起。他自己不会误会，同时也不希望叶修误会，因此他早就准备好了，如果叶修生疑他应该怎么应对。
但有一点他漏算了。他的确没想到叶修谈起一叶之秋，用的会是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如果他们真的是朋友，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的朋友实力不济？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弟，他为什么如此不信任自己的弟弟？
那一瞬间，王杰希就像被揭起了逆鳞。那是当初目睹一叶之秋删号时在他心里种下的一小团阴影。
那个人明明那么强，明明是人都知道他很强，但在以前那个公会，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他的？现在这个看似和谐的副本队伍，并肩作战的战友又是怎么评价他的？
过去他知道的那个一叶之秋，全身上下写着我很高调，轻易就霸占了所有排行榜的第一把交椅，但那些辉煌的记录都随着那一场闹剧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也没有过那样一个人。如今的一叶之秋，相比之下简直已经不能更低调，除了时而在副本纪录上留下名字，其他地方好像哪里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他不知道那个人喜不喜欢这样，又是为什么必须变成这样，但他原本觉得这样也挺好，不当那个出头鸟，总是能够少去很多麻烦事。
可那绝不意味着就可以任人看低。那是一叶之秋，是他很清楚有多强的一叶之秋，没人照管就打不过百花缭乱？笑话！
心底腾起冰冷的怒意，他知道并不全是针对叶修而去的，多半只是在迁怒，但他仍然很难控制住不对叶修发作，或者说，并不太想控制。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当不成一叶之秋的战友，但同样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见不得别人抹杀那个人，不把那个人当一回事。王杰希深吸了一口气，看定叶修。
“这跟我认不认识谁没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你的眼光竟然这么差。”
这个……真生气了？叶修很有点意外。印象中王杰希从来没跟他发过火，就连停电那天晚上他故意把话说得那么过分了，这家伙也只是显出一些沮丧，没有发怒。像这样子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意跟他说话，这是第一次。
叶修莫名其妙，抬脚踢了踢王杰希小腿：“喂，哪儿来这么大火气？我不就说句实话么。再说了，我眼光是好是差你还不知道，要真那么差，你这徒弟是哪儿来的啊？”
王杰希说出那一句，原本也有一点后悔，但一听叶修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心情又更糟糕了几分。好一句“实话”！你厉害，你慧眼如炬，心澄如镜，说的自然都是实话！王杰希冷笑一声，重重地踹了一脚叶修身后的茶几：“我倒宁可没当过你的徒弟。”
茶几发出哐啷一声巨响，被踹移了位，叶修也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又很快站稳。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已经摸到烟盒了，想起这是别人家，又空着拿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看着王杰希，却只看得到头顶的发旋。对方眼睛低垂着，一点也不想抬头的样子。
叶修吸了口气，轻轻地吐出来，说：“有种，说得不错。”然后再不理王杰希，随手把只咬了一口的香菇扔进垃圾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