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一个吧，我带你。你看我这个师父还是不错的吧？又厉害，又负责，人又好，跟了我不亏。这次咱们也算过了磨合期了，还能快点，你去开个小号，10天我给你带起来。”
王杰希失笑：“为什么我必须再去练个小号，我怎么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练嘛练嘛。”叶修开始磨，“你想想，多熟悉几个职业也挺有趣的，你不能老是在法系一棵树上吊死吧，练个物理系职业，你要喜欢远程，神枪手或者弹药专家都很有前途的。”
“没兴趣。”王杰希说，“魔道学者我觉得挺好。”
“那要不然我去开个小号给你当徒弟？”叶修咬着烟讷讷地念叨，“唉不对，拾取绑定的，我开小号也没用……”
就知道是为着那个材料。王杰希在心里好笑——这家伙还真是一个大写的游戏痴……
有那么一点点恶意冒出来，不太想遂了他的意，但看到叶修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王杰希又觉得心硬不起来。
谁见过叶修这样软玉温言求人的样子？别说王杰希没见过，恐怕就连叶修的亲弟弟见了都要大惊失色，连道底下一定埋藏着什么吓死人的阴谋。
有没有阴谋王杰希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在明白这次副本无望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再去捡个徒弟而是怂恿自己练小号，让他那阴晴不定了一天多的心情终于稍微回暖了一点。
不需要原因，就是愉快。就连他自己也是头一次知道，被一个人像这样惦记着竟然能令人这么开心。
虽然这并不能彻底拂去笼在他心头的那片阴云，但仍是让他面色和缓了一些。这样的变化一直注视着王杰希的叶修不可能发现不了，但他将之理解成对方在练小号的事情上快要有所松动了，本着打铁趁热的精神就要再开口。
王杰希却没让他继续絮叨那些师徒经，先一步抢过话语权：“其实刚才不只是你掉线了，整个服务器都宕了。”
叶修死死粘在阳台栏杆上脑袋抬起来一点，微微睁大了眼睛。
王杰希继续说：“官网出了公告，数据库异常临时维护，维护完会往后回一段时间的档，当然，有补偿。”
这时候谁还在意补不补偿，“回档”两字黄钟大吕一般，敲响得叶修三魂七魄都迅速归了位。从来没觉得这两个字的发音这么讨人喜欢过，叶修原本愁云惨雾的脸上瞬间又有了生气，逐渐变得眉开眼笑起来。
回档好，回档真他娘的好啊！
王杰希眼看着那张脸在面前迅速亮了起来，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现在还需要我练小号么？”
“不需要不需要！魔道学者挺不错，你还是先把一个号玩透吧，朝三暮四的不好！”叶修把叼了一万年的烟吐出来，当着王杰希的面掐熄，还使劲碾了两下，这个举动落在后者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在湮灭刚才那段颠三倒四的黑历史。
可惜啊可惜，那是掐掉一两颗烟头就能让人忘了的么？王杰希总算露了个笑容出来，却是满含讥讽。叶修当作看不见，迅速地一摆手：“哎不知道维护完了没有我去看看！”
“没那么快，30分钟到2小时呢。”王杰希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地打消了他的念头，“我出去吃点东西，你爱干嘛干嘛吧。”
叶修站住，又把半个身子探出去：“没吃午饭？”
“没吃。”
“你不是1点多才从外头回来？”
“谁说从外头回来就一定吃过饭了？”
“靠没吃你不早说！”
王杰希耸耸肩，不置一词。
“赶紧的，一块儿去！”叶修吆喝着，“正好我也买包烟。”
“什么牌子的，我给你带回来。”
“就你这样，进店里人家怀疑你未成年，你买得到个屁。”叶修说着就又缩了回去，没几秒钟王杰希家门就响了。
王杰希倒真的很久没试过被当作未成年是个什么滋味，在叶修看不到的地方闷头笑了半天，揣上钱包钥匙出门。
叶修说前段时间发现了一家不错的小馆子，带着王杰希一路遛过去，到了地方一看，“本日歇业”。
“……今天到底是谁命中带衰？”叶修忍不住回头瞪着王杰希。
“别看我，肯定不是我。”王杰希说，“副本是你要打的，这地方也是你要来的。”
“分明是你催着我打的副本，没吃饭的也是你！”叶修不服。
“那我顶多算个导火索，本质还是不变。”
“你成天怎么就不能导点儿好的呢？哥多好的运气都能被你带衰！”
“别老想着把锅往我头上扣，这锅我不背。”
“呵呵，出师副本没打完，你还算我徒弟呢。有事徒弟服其劳，不扣你头上扣谁头上？”
“不知道刚才是谁求着人给他当徒弟呢，这么快师父的臭架子就摆上了？”
“此一时彼一时，不服你把时间倒回去，对着刚才的我多爽一会儿，就怕你办不到。”
“没关系，来日方长，早晚你还有让我爽的时候。”
这句话说完，王杰希还不觉得有什么，叶修张着嘴看着他，眼神跟见了鬼一样。王杰希被他瞧得后背发毛，琢磨了半天，还是没回过味来。
叶修忽然邪邪一笑：“行啊王大眼，毛长齐了，会讲荤段子了？真有那个早晚，谁让谁爽还不一定呢。”
被这么一说，王杰希终于“操”了一声，什么鬼，谁特么讲荤段子了！简直就是什么者见什么，多正常一句话，他也真有本事一路长驱直入地理解到那上面去！
跟这个人简直不能好！王杰希才刚刚好转一点的心情又糟到了极点。叶修不知道，被那么一调笑，他最直接的反应是心里咯噔一声，一股陌生的热度不知道从哪儿蹿起，硬生生把他烫得头晕耳鸣。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王杰希心情奇差地低声咒骂了两句，扔下叶修转身就走。他这说变脸就变脸的，叶修看着看着，笑容就不见了，脸色微微发白。
装作不经意，一点一点地试探对方的底线，终有一天也会踩到雷。现在他算是求仁得仁，终于探出了点结果，这结果却让他心里一阵酸涩。
早就不该这么自讨苦吃的，现在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叶修紧紧握了一下拳，再松开来，两步追上王杰希。
“怎么，生气了？不知道你这么纯情，玩笑开过了，哥跟你赔个不是。”
王杰希一扭头就看到一张没什么正经的笑脸，心头一把火顿时烧得更旺，脚步一收，站定，凭着那几厘米身高差有那么一点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眼前的人，冷冷地说：“我真想知道你这个人是拿什么做的，嘴里有几句话能着调。”
“咳，基本上我还是很着调的。”叶修像是完全没感受到他的怒气，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大家都是男人，随便开个玩笑，犯不着上升到这种高度吧？”
“你倒是随便，对谁都可以开这种玩笑？”
“都说是玩笑了，哪儿来那么多忌讳。不过嘛，也是分人的，对着老韩那张脸我就讲不出来。”
“那我可真是荣幸。”王杰希冷哼，“需要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份盛情么？”
说着故意凑到叶修耳朵边上，一张嘴热气就往他耳朵眼里灌：“比如，让你爽一把？”
叶修脸色刷地变了，王杰希退开一步，看得好笑。“以后开玩笑记得看清对象。”这么说完，再不管叶修，走了。
看着王杰希毫不留恋的背影，叶修被钉在原地，手脚冰凉。那句话像最毒的蛇，一口咬在他心里最软的地方，毒液霎那间流走全身，那种冰冷而尖锐的痛感几乎夺走他的呼吸。
达成这种效果的并不是那句话本身，而是说话的人那种轻蔑的、丝毫没打算要掩饰恶意的态度。那已经绝对不在开玩笑的范畴之内，他故意这么说，要的就是给人难堪。叶修并不完全懂王杰希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但那种满含嘲讽的轻蔑却再真实不过，言语的利剑化成干枯的利爪，宿命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这次大概是真的不行了……茫茫然地，叶修想，随即有些慌张地摸出最后一根烟，送到嘴里，点燃，夹着烟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早该死心的。早死心了哪会有这么多事，哪会落到这种地步？
又被苏沐秋说中了，他那点感情，把自己陷死在了里面，对别人而言却连一句玩笑都称不上，就算是玩笑也忍不了。
这么多年了，最初的动摇过后，他从来不觉得喜欢男人不应该。但就算他的感情是正常的，错了对象，也注定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头一次对一个人动了真心，这么惨淡地收场，替自己哀悼之前叶修首先感到的是不甘心。要不是这个人那么合他胃口，要不是他们之间总是那么有默契，要不是这人也一直对他那么好……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飞快地抽掉了这根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抬脚刚要走，又在清洁工大妈超高分贝的怒吼中陪着笑脸蹲下去把踩扁的烟头捡起来，找了个就近的垃圾桶扔掉。
真是，连想潇洒帅气的给这段胎死腹中的感情做个了结都不让，这世道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活了？叶修苦笑着扔掉烟头，熟门熟路地摸进路边的杂货铺买烟，却被告知他常抽的那个牌子卖完了。
叶修哑然，他总算知道今天命里带衰的到底是谁了。
他随意拿了两盒其他牌子的烟，付了钱，捏在手里走出店门，当场掏出一根点上。不习惯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但好歹聊胜于无，就那么咬着一步一挨地往回走。
路过小区斜对角的面馆，看到王杰希坐在里面埋头吃面，叶修停了下来。只是一个背影，隔着贴了字的玻璃墙看不清楚，但叶修仍是咬着烟，就在那儿站着。
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走开，就那么看着，一直到估摸着以那家伙的速度快吃完了，才转身走掉。